冷空氣在無人的街道上亂竄,形成薄霧在梵德雷的大街小巷中橫行無阻,在這一片白霧肆虐之際,一抹櫻花色花辦飛舞著,毫不畏懼風寒—--
如果一閒下來就被憂傷的情緒吞噬,那麼就讓自己沒有任何一點喘息的空間;如果刻意忽略反而更加在意,那麼就把注意力放在感知外在世界;如果睡不著,那麼就提早外出晨跑,這麼冷的冬天多跑幾圈對身體也是有益無害的。
從搬離佛萊明家中至今,森丸太並沒有消極的放逐自我,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對自己更加嚴苛。他知道這時候是提升自我的最佳時機,他將無處可瀉的低落,全部灌注在足底,一步步踏的更穩更實。
即使他清楚這樣的舉動,僅能臨時救濟並無實質效用。然而真正能夠麻痹傷痛的是,這些行為發酵後迎來那香醇濃郁的沈醉感,但他撐得到那時候嗎⋯⋯?他伸手撫著自己的左心房,如果這麼做能夠暫且忘卻那彷彿被螻蟻啃蝕般地隱隱作痛的話—--
小森⋯⋯變瘦了。佛萊明眼光 掃過少年下頦與脖頸間稜線勾勒出的陰影,微微蹙起眉。
從廣場開始,他逆向沿著小森習慣的慢跑路徑穿過貴族城往碼頭去,太陽未完全露臉,薄霧輕掩城市睡顏。路上很靜,只有自己的心跳與呼吸兀自回響。時間向前推移,他開始感到不安,擔心是否記錯了路線,猶疑著爬上坡,沒想到一抬眼便看見掛念的人。
「小森⋯⋯」他向前走了幾步,少年沐浴在晨光中,有些炫目,他眨眨眼,試著想打招呼,熟料話才說一半,身體卻已早一步反應,緊緊將人抱在懷中。
溫暖罩上身子,太陽有這麼大嗎...?似乎不像,這種實質的溫熱感。
森丸太抱膝曲身坐在最深層幽暗的內心底,他抬頭、起身,緩慢爬上階梯想探勘外頭發生了甚麼事,門前,他愣了愣──但最終還是決定往前踏步,他怯怯地推開那扇被他關緊的門。
「佛萊.......雷叔?」他不太確定面前撲鼻而來熟悉的味道是幻覺還是真實。
熟悉的聲音如錨徐緩沉入水底,讓佛萊明回復了幾分理智。他敦促著自己把手鬆開,稍微拉開幾步距離。應該說點什麼才對,雖然心裡這樣想,眼神一接觸到那雙困惑的綠眸,來此途中琢磨再三的想法與說詞全都煙消雲散,他像牙牙學語的幼兒,尋不著適合的詞彙,只能緩緩吐出幾個字──
「小森,可以留在我身邊嗎?」覺得不甚滿意。他停頓片刻,決定換個說法,「不,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話說出口,佛萊明默然。兩句話之間似乎沒多大差別啊⋯⋯看來越是急著想表達意思似乎就越說不出像樣的話語。他無聲苦笑,決定先看看小森反應再說。
眼前的男人吐露的話語以及表情反應就像孩子般,讓森丸太有些困惑,是佛萊明本人嗎?他伸手撫上對方臉頰,是的,這觸感,這味道。
他不明白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看著那有些毛躁的黑色捲髮,看著那比往常更加憔悴的面容,這段期間對方一定是不好受的吧,他驚覺,他自責。但他也發現,原本那迷茫而不清的酒紅色瞳孔,在此時卻清澈地能見底一般,不時溢出那能引領迷途旅人的一道曙光,好溫暖。而指尖傳來的熱度也如實地送達了心房,森丸太嘴角上揚,「不准食言噢。」
佛萊明笑出聲,再次伸手擁抱小森。這一次,抱得更緊,更篤定,用盡全力感受懷中溫暖。不會輕易放手的。他滿足的輕嘆。「抱歉沒有察覺你的心情。一直都讓你等了。」
森丸太不發一語,雙手撫上佛萊明的背肌,僅是緊緊地摟著,是的,就讓最真切的感受從身體的溫度傳遞過去吧!他鼻腔裡滿溢著對方的氣息,他貪婪的吸允著,這樣地溫熱厚實,他打從心底由衷地感到踏實。
「啊⋯⋯小森,生日快樂。」冷靜下來之後,現實感漸漸回復,稍稍數算日子,佛萊明才驚覺小森離開他家已近一週,而自己在混亂中竟差點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笑著親吻少年額頭,心疼的撫過略顯消瘦的背脊,「待會要一起吃早餐嗎?先吃點喜歡的慶祝一下?」
「欸?」森丸太眨了眨綠眸,從搬出佛萊明家中至今,他將行程排滿,猶如不斷轉動的齒輪般,直至此刻總算能停下喘口氣、看看身邊的狀況,這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謝謝。」他靦腆的笑著,額頭突如其來的柔軟溫熱感讓他有些不適,不過無妨,只是心臟跳動的頻率比平時更升高了一些罷了。
「我得先把路程跑完呢!」他嘴角微揚,一直以來的課程不能因爲內心充實的飽足感而有所放水,還是得照實來比較踏實,「不過目的地就是雷叔家啦!」森丸太的晨跑路線都是有規劃好的,由於這幾年常跑去佛萊明家住,他也有一套專為這狀況設定的路程,僅只短短幾天是無法從腦內抹除的,即使這段日子一日如隔三秋——「一起嗎?」
「我的榮幸。」佛萊明笑著回應,跟著小森邁開步伐。小森晨跑的習慣行之有年,但兩人一起跑步,這還是第一次。他覺得很好,以如此清爽的早晨做爲他們新關係的起點很有意思。早晨常讓他感覺昏聵,然而今天特別不同。佛萊明邊跑邊偷覷著小森被朝陽勾勒出深邃稜線的側臉,默默把少年嘴角的弧度刻入心中,因其衍生的溫暖感受淺淺微笑。之後的相處該如何拿捏,他現在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但他決定不把它當問題看待,今後大概還會有不少兩人能一起體驗或面對的時刻,他相信他們自會從時間中尋得答案。
注意到佛萊明的視線,森丸太轉頭看了一眼,眼神對上的那刻他打從心窩覺得溫暖,他嘴角不自覺上揚,他低下頭,眼睛瞇成彎月,稍待片刻又將頭揚起繼續注目眼前的道路,心裡滿滿濃厚的暖意,今天日出的光線好像有些如夢似幻,那樣的溫柔和諧──
跟著佛萊明的背影來到久違的住宅區,森丸太心臟不停地跳動,沒想到才沒幾天沒來而已,一擁而上的是詼諧帶著微塵的冷空氣,森丸太很意外自己變得如此敏感,連這樣細微的氣息他都能一一收進眼底,是因為內心積沉的陰霾已經掃除,能夠好好感受周遭了嗎?似乎不是。
他跨步踏入佛萊明家中,心中已經上鎖的箱子在此時又悄悄地開了一道口,回憶如同走馬燈歷歷在目,這裡跟離去前好像有些不同。森丸太走進廚房,架上陳列的紅酒一瓶也未動過,還有些積塵。他接著打開冰箱,食物沒有增加,原有的食材也沒減少,蔬菜似乎還有枯萎的傾向,都沒動過嗎?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他想著。
「雷叔我借件衣服。」帶著不確定的心情,他走向臥室,半開的衣櫃似乎應證了他心底所想。他打開衣櫥,服裝一件一件如同離去前一樣排列整齊,但卻有些翻找過的痕跡,他隨手拿了一件衣服,眼神不停環繞房間,總覺得有說不上的空盪感,他不在的期間有確實回房休息嗎?他搖搖頭,先不管心裡的疙瘩,森丸太踏出房間。
從廚房走出,佛萊明用布巾擦拭沖洗完畢的餐具,動手讓早餐就定位。他伸手橫過桌面,將刀叉在小森慣坐的位置擺好,直起身正好對上一臉不安的小森。他順著小森的視線環顧屋內,抱歉的笑笑,「剛從任務回來,還沒打理房子。」沈吟片刻,不覺低聲吐露心緒,「你不在,這裡變得好空蕩。」
面對著房內細微的變化,森丸太帶著些許茫然,他無法想像這段期間對方是有多麼的煎熬,他不知道他的選擇居然是在傷害對方,而在佛萊明細語落入耳畔那一剎,心底原本已經起了陣陣漣漪的湖面突然無法克制地掀起大浪。
他手上的衣物從指尖滑落,那佇立在內心深處高大而屹立不搖的象牙塔,突然化做塵埃般地粉碎飄散,而那因為深愛而誤擇刀刃相向的不捨與愧疚如火山爆發般的傾洩而出,他伸手緊緊抱住眼前的男人,「抱歉。」他臉頰蹭上男人的黑色捲髮,他埋首對方的肩頸,「請容許我收回前言,」他大口吸氣,環抱對方的雙手不自覺出力,「無法遵守約定甚麼的──」他語氣夾帶慌亂與哽咽,「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沒事的⋯⋯」佛萊明心疼的輕撫小森頸項與後背,試著平息胸前細碎的顫抖,「大部份事情沒到最後一刻我們都很難判斷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就今天的結果來看,小森不算有錯。知道你的心情後,回想起來,之前很多疑惑也得到解答。讓你一個人承擔了這麼久,我也很過意不去。」邊說著邊在小森耳際落下一吻,「就當作扯平了吧?我們都別再說抱歉。」
森丸太不發一語,佛萊明的話語一字不漏地刺激他的理智線,此刻他只覺得無比羞愧。他無法說出任何話語駁斥他之前失常的行為,原來佛萊明都有注意到啊⋯他好想找個地洞將頭深埋地底。
怎料眼神對上佛萊明,僅見佛萊明一派輕鬆的笑著,他突然覺得氣勢被壓抑著,好歹他也是個男人,怎麼會淪落到像女人一般被安慰著?心生不甘,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他拎起佛萊明的領子在對方唇上烙下一記吻,「你欠我的。」
接著他彎腰拎起地上的衣物,嘴角高揚,「我先去沖個澡。」他看著呆愣毫無反應的佛萊明感到成就感,搖頭笑了笑便徑自的往浴室前進。
見小森如此難過,佛萊明心中酸楚,小森當初會決定離開想必也是不希望給他添麻煩,若真追究起來,自己才是毫不體貼的那個人,但於今探討責任歸屬也無濟於事,他們沒有錯過彼此,仍決定待在對方身邊,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因此他只是笑,希望能把心中的溫暖傳遞出去。
但小森接下來的反應著實出乎意料之外,佛萊明只覺得領口一緊,隨後唇上短暫傳來溫暖的觸感,他一時無法言語,直至聽到小森的笑聲才像魔法解除似的回過神來,看著少年背影苦笑。待浴室門掩上後,他低頭審視桌上擺設,確定沒有缺漏後,便利用等待的時間收拾屋內。
沒多久的時間森丸太就已經整理完畢,帶著身心皆俱的清爽步出浴室。欲往返餐桌的途中,他眼角憋見佛萊明置身書房的身影,他停下腳步佇立書房門口。
欲出聲叫喚佛萊明用餐,怎料書房的狀況卻讓他啞口無言。書櫃上陳列的書籍擺放參差不齊,與以往排列端莊整潔形成強烈對比。森丸太心中的歉疚又席捲而來,他跨步邁進書房,走到佛萊明身旁開始動手,僅是靜靜地加入整理的行列。
「書櫃好像真的該換了,」接過森丸太手上的書,佛萊明笑著聳聳肩,「只不過拿出一本書,其餘的也跟著掉滿地。」他把拾起的書在書桌上依種類分成好幾落,書堆彼此消長,座落其上的鸚鵡螺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佛萊明往聲音方向張望,將貝殼握在掌心,轉過身對小森笑笑,帶著點歉意,「不小心摔到了,裡頭的話沒聽全。」
接過佛萊明手上的鸚鵡螺,森丸太看著那被窗外透進的光照耀地橘紅沉默以對,他著實想不出當天到底說了些甚麼,隱約印象他將心裡滿溢的情感全都訴諸其中,對佛萊明的感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即便對方現在問起,他也無法一一列舉。他望向佛萊明,對方的苦笑全收進眼底,他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覺得那些話語有沒有傳遞給對方,根本就不是那麼重要,因為他原本就僅是想找個發洩的窗口──
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就在彼此身邊。森丸太對著佛萊明微笑,「找個時間請專人訂製個大一點的書櫃,以你書籍增加的速度來說確實也快不夠放了。」他順手將鸚鵡螺往書桌空出的地方隨意擺放,或許是因為心裡感受到久違的平靜,腸胃識相地開始起身動作提醒他的小主人,「快點整理完吧~我好餓唷!」森丸太語調慵懶的嚷嚷著。
「歸類完畢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望向朝一邊傾斜的書櫃,佛萊明搖搖頭,以書櫃目前的狀況,他也不敢再把書放回去,至於架上剩下的書最好也儘快移到安全的地方。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了,眼下還是先照顧好肚子要緊,小森運動服下愈發精實的肌肉線條在在顯示這段日子對自己的嚴苛,趁著今天是特別的日子,非得好好替小森補補不可。
「趁熱先用早餐吧。」牽起小森的手,往餐桌走去。從前多半是小森主動拉著他,但今後將再也不同。他輕笑出聲,小心的加重了力道,將指掌間的溫暖放在自己心上。
掌心的溫度著實地傳入心房,即使牽手對他們而言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但以這樣的身分還是第一次,森丸太有些不太適應,心跳的頻率比往常更加快速、更加銘心。
他低頭注視著一直以來都是由他主動拉起的手,萬萬沒想到居然也會有收到回應的一天──
今年的生日,奠定了今後有佛萊明陪伴的基底,即便這段感情或許會讓路繞得遠一點,那也無妨,他相信只要兩人一起,一切終將會迎刃而解,思及此,森丸太不經莞爾。
他收攏指尖回應著對方,跟上佛萊明的步伐。
從搬離佛萊明家中至今,森丸太並沒有消極的放逐自我,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對自己更加嚴苛。他知道這時候是提升自我的最佳時機,他將無處可瀉的低落,全部灌注在足底,一步步踏的更穩更實。
即使他清楚這樣的舉動,僅能臨時救濟並無實質效用。然而真正能夠麻痹傷痛的是,這些行為發酵後迎來那香醇濃郁的沈醉感,但他撐得到那時候嗎⋯⋯?他伸手撫著自己的左心房,如果這麼做能夠暫且忘卻那彷彿被螻蟻啃蝕般地隱隱作痛的話—--
小森⋯⋯變瘦了。佛萊明眼光 掃過少年下頦與脖頸間稜線勾勒出的陰影,微微蹙起眉。
從廣場開始,他逆向沿著小森習慣的慢跑路徑穿過貴族城往碼頭去,太陽未完全露臉,薄霧輕掩城市睡顏。路上很靜,只有自己的心跳與呼吸兀自回響。時間向前推移,他開始感到不安,擔心是否記錯了路線,猶疑著爬上坡,沒想到一抬眼便看見掛念的人。
「小森⋯⋯」他向前走了幾步,少年沐浴在晨光中,有些炫目,他眨眨眼,試著想打招呼,熟料話才說一半,身體卻已早一步反應,緊緊將人抱在懷中。
溫暖罩上身子,太陽有這麼大嗎...?似乎不像,這種實質的溫熱感。
森丸太抱膝曲身坐在最深層幽暗的內心底,他抬頭、起身,緩慢爬上階梯想探勘外頭發生了甚麼事,門前,他愣了愣──但最終還是決定往前踏步,他怯怯地推開那扇被他關緊的門。
「佛萊.......雷叔?」他不太確定面前撲鼻而來熟悉的味道是幻覺還是真實。
熟悉的聲音如錨徐緩沉入水底,讓佛萊明回復了幾分理智。他敦促著自己把手鬆開,稍微拉開幾步距離。應該說點什麼才對,雖然心裡這樣想,眼神一接觸到那雙困惑的綠眸,來此途中琢磨再三的想法與說詞全都煙消雲散,他像牙牙學語的幼兒,尋不著適合的詞彙,只能緩緩吐出幾個字──
「小森,可以留在我身邊嗎?」覺得不甚滿意。他停頓片刻,決定換個說法,「不,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
話說出口,佛萊明默然。兩句話之間似乎沒多大差別啊⋯⋯看來越是急著想表達意思似乎就越說不出像樣的話語。他無聲苦笑,決定先看看小森反應再說。
眼前的男人吐露的話語以及表情反應就像孩子般,讓森丸太有些困惑,是佛萊明本人嗎?他伸手撫上對方臉頰,是的,這觸感,這味道。
他不明白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看著那有些毛躁的黑色捲髮,看著那比往常更加憔悴的面容,這段期間對方一定是不好受的吧,他驚覺,他自責。但他也發現,原本那迷茫而不清的酒紅色瞳孔,在此時卻清澈地能見底一般,不時溢出那能引領迷途旅人的一道曙光,好溫暖。而指尖傳來的熱度也如實地送達了心房,森丸太嘴角上揚,「不准食言噢。」
佛萊明笑出聲,再次伸手擁抱小森。這一次,抱得更緊,更篤定,用盡全力感受懷中溫暖。不會輕易放手的。他滿足的輕嘆。「抱歉沒有察覺你的心情。一直都讓你等了。」
森丸太不發一語,雙手撫上佛萊明的背肌,僅是緊緊地摟著,是的,就讓最真切的感受從身體的溫度傳遞過去吧!他鼻腔裡滿溢著對方的氣息,他貪婪的吸允著,這樣地溫熱厚實,他打從心底由衷地感到踏實。
「啊⋯⋯小森,生日快樂。」冷靜下來之後,現實感漸漸回復,稍稍數算日子,佛萊明才驚覺小森離開他家已近一週,而自己在混亂中竟差點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笑著親吻少年額頭,心疼的撫過略顯消瘦的背脊,「待會要一起吃早餐嗎?先吃點喜歡的慶祝一下?」
「欸?」森丸太眨了眨綠眸,從搬出佛萊明家中至今,他將行程排滿,猶如不斷轉動的齒輪般,直至此刻總算能停下喘口氣、看看身邊的狀況,這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謝謝。」他靦腆的笑著,額頭突如其來的柔軟溫熱感讓他有些不適,不過無妨,只是心臟跳動的頻率比平時更升高了一些罷了。
「我得先把路程跑完呢!」他嘴角微揚,一直以來的課程不能因爲內心充實的飽足感而有所放水,還是得照實來比較踏實,「不過目的地就是雷叔家啦!」森丸太的晨跑路線都是有規劃好的,由於這幾年常跑去佛萊明家住,他也有一套專為這狀況設定的路程,僅只短短幾天是無法從腦內抹除的,即使這段日子一日如隔三秋——「一起嗎?」
「我的榮幸。」佛萊明笑著回應,跟著小森邁開步伐。小森晨跑的習慣行之有年,但兩人一起跑步,這還是第一次。他覺得很好,以如此清爽的早晨做爲他們新關係的起點很有意思。早晨常讓他感覺昏聵,然而今天特別不同。佛萊明邊跑邊偷覷著小森被朝陽勾勒出深邃稜線的側臉,默默把少年嘴角的弧度刻入心中,因其衍生的溫暖感受淺淺微笑。之後的相處該如何拿捏,他現在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但他決定不把它當問題看待,今後大概還會有不少兩人能一起體驗或面對的時刻,他相信他們自會從時間中尋得答案。
注意到佛萊明的視線,森丸太轉頭看了一眼,眼神對上的那刻他打從心窩覺得溫暖,他嘴角不自覺上揚,他低下頭,眼睛瞇成彎月,稍待片刻又將頭揚起繼續注目眼前的道路,心裡滿滿濃厚的暖意,今天日出的光線好像有些如夢似幻,那樣的溫柔和諧──
跟著佛萊明的背影來到久違的住宅區,森丸太心臟不停地跳動,沒想到才沒幾天沒來而已,一擁而上的是詼諧帶著微塵的冷空氣,森丸太很意外自己變得如此敏感,連這樣細微的氣息他都能一一收進眼底,是因為內心積沉的陰霾已經掃除,能夠好好感受周遭了嗎?似乎不是。
他跨步踏入佛萊明家中,心中已經上鎖的箱子在此時又悄悄地開了一道口,回憶如同走馬燈歷歷在目,這裡跟離去前好像有些不同。森丸太走進廚房,架上陳列的紅酒一瓶也未動過,還有些積塵。他接著打開冰箱,食物沒有增加,原有的食材也沒減少,蔬菜似乎還有枯萎的傾向,都沒動過嗎?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他想著。
「雷叔我借件衣服。」帶著不確定的心情,他走向臥室,半開的衣櫃似乎應證了他心底所想。他打開衣櫥,服裝一件一件如同離去前一樣排列整齊,但卻有些翻找過的痕跡,他隨手拿了一件衣服,眼神不停環繞房間,總覺得有說不上的空盪感,他不在的期間有確實回房休息嗎?他搖搖頭,先不管心裡的疙瘩,森丸太踏出房間。
從廚房走出,佛萊明用布巾擦拭沖洗完畢的餐具,動手讓早餐就定位。他伸手橫過桌面,將刀叉在小森慣坐的位置擺好,直起身正好對上一臉不安的小森。他順著小森的視線環顧屋內,抱歉的笑笑,「剛從任務回來,還沒打理房子。」沈吟片刻,不覺低聲吐露心緒,「你不在,這裡變得好空蕩。」
面對著房內細微的變化,森丸太帶著些許茫然,他無法想像這段期間對方是有多麼的煎熬,他不知道他的選擇居然是在傷害對方,而在佛萊明細語落入耳畔那一剎,心底原本已經起了陣陣漣漪的湖面突然無法克制地掀起大浪。
他手上的衣物從指尖滑落,那佇立在內心深處高大而屹立不搖的象牙塔,突然化做塵埃般地粉碎飄散,而那因為深愛而誤擇刀刃相向的不捨與愧疚如火山爆發般的傾洩而出,他伸手緊緊抱住眼前的男人,「抱歉。」他臉頰蹭上男人的黑色捲髮,他埋首對方的肩頸,「請容許我收回前言,」他大口吸氣,環抱對方的雙手不自覺出力,「無法遵守約定甚麼的──」他語氣夾帶慌亂與哽咽,「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沒事的⋯⋯」佛萊明心疼的輕撫小森頸項與後背,試著平息胸前細碎的顫抖,「大部份事情沒到最後一刻我們都很難判斷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就今天的結果來看,小森不算有錯。知道你的心情後,回想起來,之前很多疑惑也得到解答。讓你一個人承擔了這麼久,我也很過意不去。」邊說著邊在小森耳際落下一吻,「就當作扯平了吧?我們都別再說抱歉。」
森丸太不發一語,佛萊明的話語一字不漏地刺激他的理智線,此刻他只覺得無比羞愧。他無法說出任何話語駁斥他之前失常的行為,原來佛萊明都有注意到啊⋯他好想找個地洞將頭深埋地底。
怎料眼神對上佛萊明,僅見佛萊明一派輕鬆的笑著,他突然覺得氣勢被壓抑著,好歹他也是個男人,怎麼會淪落到像女人一般被安慰著?心生不甘,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他拎起佛萊明的領子在對方唇上烙下一記吻,「你欠我的。」
接著他彎腰拎起地上的衣物,嘴角高揚,「我先去沖個澡。」他看著呆愣毫無反應的佛萊明感到成就感,搖頭笑了笑便徑自的往浴室前進。
見小森如此難過,佛萊明心中酸楚,小森當初會決定離開想必也是不希望給他添麻煩,若真追究起來,自己才是毫不體貼的那個人,但於今探討責任歸屬也無濟於事,他們沒有錯過彼此,仍決定待在對方身邊,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因此他只是笑,希望能把心中的溫暖傳遞出去。
但小森接下來的反應著實出乎意料之外,佛萊明只覺得領口一緊,隨後唇上短暫傳來溫暖的觸感,他一時無法言語,直至聽到小森的笑聲才像魔法解除似的回過神來,看著少年背影苦笑。待浴室門掩上後,他低頭審視桌上擺設,確定沒有缺漏後,便利用等待的時間收拾屋內。
沒多久的時間森丸太就已經整理完畢,帶著身心皆俱的清爽步出浴室。欲往返餐桌的途中,他眼角憋見佛萊明置身書房的身影,他停下腳步佇立書房門口。
欲出聲叫喚佛萊明用餐,怎料書房的狀況卻讓他啞口無言。書櫃上陳列的書籍擺放參差不齊,與以往排列端莊整潔形成強烈對比。森丸太心中的歉疚又席捲而來,他跨步邁進書房,走到佛萊明身旁開始動手,僅是靜靜地加入整理的行列。
「書櫃好像真的該換了,」接過森丸太手上的書,佛萊明笑著聳聳肩,「只不過拿出一本書,其餘的也跟著掉滿地。」他把拾起的書在書桌上依種類分成好幾落,書堆彼此消長,座落其上的鸚鵡螺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佛萊明往聲音方向張望,將貝殼握在掌心,轉過身對小森笑笑,帶著點歉意,「不小心摔到了,裡頭的話沒聽全。」
接過佛萊明手上的鸚鵡螺,森丸太看著那被窗外透進的光照耀地橘紅沉默以對,他著實想不出當天到底說了些甚麼,隱約印象他將心裡滿溢的情感全都訴諸其中,對佛萊明的感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即便對方現在問起,他也無法一一列舉。他望向佛萊明,對方的苦笑全收進眼底,他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覺得那些話語有沒有傳遞給對方,根本就不是那麼重要,因為他原本就僅是想找個發洩的窗口──
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就在彼此身邊。森丸太對著佛萊明微笑,「找個時間請專人訂製個大一點的書櫃,以你書籍增加的速度來說確實也快不夠放了。」他順手將鸚鵡螺往書桌空出的地方隨意擺放,或許是因為心裡感受到久違的平靜,腸胃識相地開始起身動作提醒他的小主人,「快點整理完吧~我好餓唷!」森丸太語調慵懶的嚷嚷著。
「歸類完畢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望向朝一邊傾斜的書櫃,佛萊明搖搖頭,以書櫃目前的狀況,他也不敢再把書放回去,至於架上剩下的書最好也儘快移到安全的地方。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了,眼下還是先照顧好肚子要緊,小森運動服下愈發精實的肌肉線條在在顯示這段日子對自己的嚴苛,趁著今天是特別的日子,非得好好替小森補補不可。
「趁熱先用早餐吧。」牽起小森的手,往餐桌走去。從前多半是小森主動拉著他,但今後將再也不同。他輕笑出聲,小心的加重了力道,將指掌間的溫暖放在自己心上。
掌心的溫度著實地傳入心房,即使牽手對他們而言是件稀鬆平常的事,但以這樣的身分還是第一次,森丸太有些不太適應,心跳的頻率比往常更加快速、更加銘心。
他低頭注視著一直以來都是由他主動拉起的手,萬萬沒想到居然也會有收到回應的一天──
今年的生日,奠定了今後有佛萊明陪伴的基底,即便這段感情或許會讓路繞得遠一點,那也無妨,他相信只要兩人一起,一切終將會迎刃而解,思及此,森丸太不經莞爾。
他收攏指尖回應著對方,跟上佛萊明的步伐。